新编抗日题材现代戏（评剧）

枣乡女儿

编剧：杨平

第五场 诡 计

〔深夜。
〔日寇驻行唐县城宪兵队队部。
〔幕启：日军野田大佐办公室。壁挂字幅“强化治安”等。 野田面带愠色，焦躁不安地走来踱去。
野 田 奉命清剿晋察冀，原以为根据地容易被摧毁！孰料！ 八路军游击队频频来袭击。你打他如同盲人骑瞎马； 他打你好比瓮中捉鳖难逃离。共产党八路军和这里的 老百姓难对付啊！
（唱） 晋察冀枣区未占领，大皇军昼夜不安宁。 枣树岭人称“神树岭”， 八路军神出鬼没似“天兵”。 “铁壁合围”土八路游击作战打转转， “分进合击”老百姓坚壁清野无踪影。 共产党，八路军，游击队，老百姓，谁是民谁是兵实难分清。 皇军围剿无数遍， 杀不绝来赶不净。 要取胜还得长计议，

尹 腾 （上）报告！
野 田 进来！

剿不平枣树岭决不收兵！

尹 腾 城隍庙抓来两个土八路，其它人统统逃窜！
野 田 花旦的“杨八姐”？！
尹 腾 那个花姑娘？跑了！
野 田 跑啦？！太可惜了呀！
尹 腾 太君！两个土八路？
野 田 带进来！
尹 腾 嗨！带进来！
〔周老秧搀扶苏进生走进野田办公室。
尹 腾 周班头！（指苏进生）年轻人什么的干活？！
周老秧 他是戏班里请来的美工，画布景的。
尹 腾 （走近苏进生猛地抽出战刀指向其前额）你的！八路 的！死了死了的！
〔苏进生被吓得“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颤抖。
周老秧 （不慌不忙地）太君！他是我从外地请来的画工，别
吓唬他了！你瞧！像他这个样子还能干八路？！
野 田 油嘴滑舌！拉出去统统枪毙！
〔尹腾指挥几个日本士兵拥上将周、苏二人押出。
〔伪警卫团团副麻丑子匆匆走来与周苏二人碰面。
麻团副  等等！留步！留步！（走近周老秧）这不是师父您啊！ 听说咱们的戏班来唱戏，忙得我也顾不上去看您老人 家！嘿嘿！
周老秧 是你小子啊！几年不见，干起了“武行”？！
麻团副  师父！跟你学了几年戏，你知道我就是个耍小丑的角 儿，能干啥？来这儿混碗饭吃！
周老秧 混得不错吧？
麻团副  师父您还别说，跟您学得那些花拳绣腿（比划几下）， 还真排上了用场。
周老秧 看你这身打扮，还是个“官儿”吧？
麻团副 副哩！副哩！（凑近周老秧）师父！咋把你弄到这地 方来了？这可是皇军的宪兵队，进来的很少能活着出 去呀！
周老秧 被他们捉住就没打算活着，随之其便吧！
麻团副 （煞有介事地）就为唱戏的事儿吧？师父你知道徒弟 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师父过去待我不薄，你的事就 是我的事（低声对周）只要你一口咬定此事是八路军游击队干的，装作昏然不知或说是被迫来的，我保你 二人不死！
周老秧 你有这本事？！
麻团副 （装腔作势地）咱也不能白穿这身“行头”啊！ 周老秧  那好吧！我是这样说的么，本来是八路军游击队干的嘛！ 麻团副  那就好！那就好！我去试试看！（走进野田办公内室，
片刻复出）师父！办妥啦！（从身上摸出两张黄纸片） 这是皇军最近发的良民证，只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我 敢作保，你就可以在这城内的三关五街自由来往。
周老秧 可以回家么？
麻团副  这个不行！师父！回什么家啊！过后，我给你俩在城 里找点活儿干，有碗饭吃待机行事吧！
周老秧 也好，算你小子办了件好事，走！我请你喝酒去。
麻团副 不用  ! 那能让您老破费。我来！我来！
苏进生 （感激地）谢谢！谢谢长官！
麻团副 走吧！
〔内喊：“放人——”。
〔尹腾走进野田办公室，野田神情自得的样子。
尹 腾 太君！怎么把他俩放了？！
野 田 （奸笑地）你的不懂！这叫放长线——钓——大—— 鱼！
尹 腾 放长线钓——大——鱼？……
〔野田狂笑。灯光转暗。

——幕闭

第六场 指认

〔中秋时节。
〔太行山枣区，万紫千红，层林尽染。
〔幕启：枣区岭口镇。远处山峦起伏，天高云淡；近处 枣神阁楼，瓦牖衰草；阁侧土台一棵古枣树， 虬枝如铁，傲然苍劲。
〔晨雾中，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日伪军穿过村口阁楼纷纷 撤退（过场）
〔负责瞭望的民兵跟踪监视敌人行动。
〔内喊：敌人撤退了——
〔红日东升。县委宣传部干事、抗敌剧社负责人江真欢 快地从岭上走来。
江 真 ( 唱 ) 火红太阳照山岗，
枣乡八月好风光。 千山万岭披锦绣， 万紫千红飘果香。 秋景似画画中游，人在画中任徜徉。 金色的画卷谁绘出？ 枣乡人民手一双。 眼见得枣儿红透粮归仓， 敌人突然来扫荡。 党指示今年红枣不落杆， 须提防冬季“扫荡”时日长。 倘若敌人来围剿， 军民们捡拾枣果代食粮。 清晨起听说敌人下岭去， 队伍匆忙似惊慌。 以往是烧杀掠抢数十日， 今为何“扫荡”不过三五晌？ 枣区军民有准备， 哪怕日寇耍花样！ 敌人撤退好时机， 恰逢岭口赶集场。 一路小跑下岭来， 到集上做宣传贯彻党的新主张。
〔内喊：“鬼子撤退了——开集了——”
〔枣区百姓三五成群，或推车或挑担，熙熙攘攘。“鲜 枣儿！个大甜脆，尝尝不要钱——”“土布！印花土布”——“山鸡野兔——”吆喝嘈杂之声此起彼伏， 一派热闹景象。
〔江真站立街头。赶集人群中张明凤陪伴着母亲走来。
江 真 张大娘！明凤姐！你俩也赶集来啦？
张明凤  我今个到平原区开会，顺路陪俺娘赶趟集，你也来啦！ 有任务？
江 真 没想敌人的秋季扫荡这么快就结束了。
张明凤 可不是嘛！敌人肯定有了新情况！
江 真  管他呢！今日逢集，我抓紧时间召集剧社的同志赶来 演出宣传。
张大娘 姑娘！多天不见你，黑瘦了！
江 真  鬼子扫荡，闹得天天转移，（拥抱张大娘）多日不见 也怪想你的！
张大娘  大娘也想你呀！好啦！你们俩说说话，我到街市上去 看看，待会儿大娘去看你们的演出。（走开）
江 真  （拉住张明凤）明凤姐！第一天开集，人还真不少， 剧社的同志们居住分散，一时到不齐，耽误你会儿功夫， 帮我集中集中演员咋样？！好在你都认识她们。
张明凤  就知道你要抓我的“公差”！好吧！正好晚上开会， 不误事。
江 真  （亲昵地）真是个好姐姐！等演出结束了，我请你吃 烧饼夹肉，另加一碗荞面饸烙。

张明凤 嗨！是你馋了吧？
江 真  说真的，两多月不闻肉腥了！谁不想啊！等着吧！管 你吃个饱。
张明凤 我可没你那么馋！
〔二人说罢各自分头行动。江真呼喊：“老乡们！今日 集上有演出，欢迎观看！”张明凤呼唤：“抗敌剧 社的同志到枣神阁老枣树下集合啦”！
〔剧社演员相继到齐。观看演出的群众争相观看。
江 真  （跳上土台）乡亲们！眼下敌人结束扫荡，肯定又要 变换花样！枣乡军民，眼睛雪亮，不受骗，不上当！ 一切行动听从党。边区有着新主张：坚壁清野，今年 枣果不落杆，庄稼不上场，准备反击日寇冬季大扫荡！ 下面是我抗敌剧社最近排练的几个节目，请乡亲们观 赏！
〔剧社乐队演奏人员手持各种自制乐器，略施粉墨，时 装上台亮相。
〔一通锣鼓，报幕员站立台前：“第一个节目，行唐县 委宣传部江真同志自编自导的评戏演唱《俺送丈夫 上战场》。”
〔乐曲声中，六位山乡少妇边歌边舞：
枣叶青，枣花黄， 枣区来了小东洋，
烧杀奸淫又掠抢， 俺送丈夫上战场。
……
〔周老秧与身着便装的伪团副麻丑子突然出现在观众 群中。
〔江真、张明凤瞧见周老秧急忙赶过去。周老秧见其二 人大步甩开麻丑子急忙凑近低声：“后边有狗！快 快散去！我和苏进生都安全，剧社没有暴露。”说 罢迅速走开。
〔江真疾步跳上土台招呼：“同志们！乡亲们！演出结 束，快快隐蔽！”
〔此时，集场外响起枪炮声。内有人喊：“鬼子来了——” 集场上混乱起来。
〔张明凤，江真指挥人们隐蔽。张大娘匆匆赶来。
张大娘 傻妮子们！你俩咋还没走？！
江 真 大娘！你快走吧！别管我们！
张大娘 （一把扯过江真）快快脱掉这身衣服！
〔张大娘急忙帮江真脱下灰色干部制服，将外上衣藏 起。张明凤扯下肩上蓝印花头巾递于江真。
张明凤  娘！你和江妹从这边走，好隐蔽。我到前边看看！（指 挥人群隐蔽）（下）
江 真 明凤姐！你要注意安全！
〔张大娘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擦抹江真脸庞，揉乱其头 发，给其包上兰印花头巾。二人刚走几步，一群鬼 子冲了过来。
〔张大娘见被敌人包围，悄声对江真：“听大娘的，装 作哑巴，千万莫要出声”！
〔阁楼街市，人声杂乱，荷枪实弹的日伪军将赶集群众 围个水泄不通。
〔日军野田大佐，宪兵队长尹腾，伪警备团麻团副（便 装）翻译官等凶神恶煞般地扫视着在场群众。
翻 译  诸位！皇军杀个回马枪，一不烧杀，二不掠抢。东亚 共荣，中日友善，有事好商量！……
野 田 不要啰嗦！剧社的那里去了？！
翻 译  嗨！太君说啦，那个在集上刚刚演戏的剧社那里去 了？！共产党八路军的喉舌，四处宣传，扰乱治安， 煽动百姓，对抗皇军！谁是剧社的？请站出来吧！
〔场上无声。
野 田 那个花旦的“杨八姐”在那里？！
翻 译 太君说，剧社扮演杨八姐的那个女旦在哪？！
〔全场鸦雀无声。
尹 腾 （凶狠地）统统枪毙！
〔野田制止。缓步绕人群走来走去，在张大娘前止步， 伪善的搭讪。

野 田 老太太！你好啊？！
张大娘 好！（轻鄙地）你也不错吧？！
野 田 不错！不错！枣区的百姓都是大大的良民！
张大娘 你也知道？！
野 田  知道！知道！今日皇军过来就是要问那个枣乡的剧社 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张大娘 知道！我经常看他们演戏！
野 田 那个花旦的“杨八姐”！你的认识？ 张大娘 认识！她唱得可好啦！大家都爱看。 野 田 她？在这里吗！你！把她叫出来吧！ 张大娘 （故意寻视人群一眼）这里好像没她！

野 田    没她？！
张大娘  （摇头）没有！
麻团副 （狐假虎威走近张大娘）没有？！有人看见她那会儿 就在台上演戏 ! 你咋说没有？！
张大娘  人老了！眼花了！那像你的眼睛好使啊！早早地看上了 日本人！
麻团副 （猛地扯张大娘一个趔趄）他妈的 ! 你也敢挤怼人？！ 我看你的眼不是花了，是瞎了！不识抬举！找不出来， 要你的狗命！
张大娘 谁人像你，有眼无珠，不认祖宗  !
麻团副 胡说八道！我弄死你！（抽枪）

野 田 （制止麻团副，假惺惺地）老太太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 你的！大大的良民。只要你说出剧社和那个“杨八姐”， 皇军就会马上放了你，大家也会平安无事，你的明 白？！
张大娘 明白！
野 田 明白的好啊？！ 张大娘 你说话算数？！ 野    田    讲！
张大娘 （唱） 清晨起下岭我把集赶，
就看见剧社做宣传。 演员们穿红戴绿台上站， 有一个俏“女旦”她也在里边。
野 田 是那个“杨八姐”？！
张大娘 （接唱） 人说是“杨八姐”相貌好看，
眉又清目又秀活似天仙。 赶集人个个争着前台站， 那一个谁不想多看她几眼？
麻团副 快说！她在哪？！
张大娘 （接唱） 突然间枪炮声声响连天，
转眼间他们撒腿一溜烟。 跑得跑来散得散， 到这会儿连个影儿都不见。

麻团副 都跑啦？！
张大娘 一个没剩！
野 田  老太太！别绕圈子了！（指在场群众）难道这里边都 是做买卖的良民？！
张大娘 都是山上山下，十里八庄的乡亲。
野 田 他们的！相互的认识？
张大娘 那倒不见得！
野 田 这里有你的家人吗？
张大娘 有啊！
野 田 你的什么人？！
张大娘 我的哑巴闺女！
野 田  你的  !  告诉他们，良民的，他们都可以相互指认自己 的家人，一同回家！你和你的女儿也可以回家！
张大娘 我还要赶集买东西呢！
麻团副 走！算你捡个便宜！
张大娘 （面对人群）我和我闺女要回家了！你们也都可以回 家！（说着走近人群拉起江真走出）
野 田  等等！（狡黠地走向江真）你的？！老太太的，什么 人？！
张大娘  太君  !  我不是说啦，这是我又聋又哑的傻闺女，看她这 模样儿！
野 田 哼！（见其蓬头垢面，挥手示意走开。）

〔张大娘、江真（同下）。其后陆续有群众互相指认家 人走去。
〔场上仍有若干群众互不相认而被敌人围困。
〔周老秧被日士兵押上，沉着而冷静。
野 田 周老板！这些人你认识？！ 周老秧 （扫视人群摇头）……… 麻团副 真没有啊？
周老秧 剧社里的人，我都认识！ 麻团副 没那个“刀马旦”？ 周老秧 看不见！
麻团副 肯定没有？！
周老秧 你小子 ! 连我也不相信了！
〔麻团副走近野田咕哝几句。野田点头。
麻团副 大家听着！太君说啦，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是 共产党八路军？剧社演员？自动站出来，皇军不打不 杀！大家也可以相互指认，检举揭发！请考虑三分钟！
（众人沉默）有没有？！报告太君，没有！
尹 腾 （挥舞战刀）机枪的准备！统统枪毙——
〔全场骚动。“住手——”！枣神阁上传来一声呐喊。 张明凤闪出，敌人望之惊呆。
〔张明凤跃下阁台。
张明凤 （唱） 乡亲们无辜遭祸殃，

我岂能阁楼之上把身藏。 舍生忘死闯敌阵， 面对日寇怒满腔！
野 田 你是干什么的？！
张明凤 （唱） 宣传抗日唱主角，
能文能武打豺狼！ 乡亲们无辜该释放， 有什么事情我承当！
野 田 你是什么人？！
张明凤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杨八姐”！
野 田 你的真实名字？！
张明凤 江真！
野 田 江真？！“江八姐”？！
张明凤 不错！是我！
野 田 “剧社”在哪里？！
张明凤  我是“剧社”负责人，在哪我知道！（指群众）你把 他们放了，我领你们去找。
麻团副 要是不放他们呢？！
张明凤  ( 猛地抽出挎包内匕首。指向自己脖颈 ) 那你们就什么 也得不到！
野 田 （犹豫不决而又迫不得已地）放！放！统统地放走！
〔多数群众不肯离去。几个伪军士兵趁机夺去张明凤手中匕首，将其五花大绑。
〔远处突然传来激烈枪声。日军伍长急急跑上。
伍 长 报告太君！岭口发现八路军主力伏击。
野 田 带走！
〔日军士兵押张明凤欲走。周婶儿从人群中发疯般地奔 来，冲开日军士兵，抱住张明凤不放。
周婶儿  你们把她放开！她不是江真！她是我儿媳妇！你们不 能把她带走！
野 田 （愣怔地）……
周老秧  （走近野田）太君！你真的抓错了！她的确不是江真， 冒充的！
野 田 “江八姐”！“江八姐”哪里去了？！
周老秧 好像早已经走了。
野 田  （气急败坏地指张明凤）她的！究竟是谁？（又指周 婶儿）这个女人又是什么人？！
周老秧 （不慌不忙地）你们抓的是她（指了指周婶儿）的儿媳妇， 她呢！是我孩子他娘啊！
麻团副 他们是一家人！
周老秧 哎！所以说你们抓错人了！
野 田 统统带走！
周老秧 （上前拦住）太君！既然你让我来指认谁是“剧社”的人， 他俩呢！又都不是“剧社”的，大大的良民，就该把她俩留下！
野 田  （凶相毕露）周班头！狡猾狡猾的！（抽出手枪，冲 其瞄准射击）。
周婶儿 他爹！（急忙挡护，应声中弹。）
〔周老秧听见枪响，回头看见妻子血染前胸，急忙扶住 呼唤：“他娘！他娘！”
〔日伪军压着张明凤匆匆撤去。张明凤极力想挣脱哭 喊：“大婶儿——娘——”。
〔众人围上来。周老秧怒视着撤离的日伪军骂道：“狗 杂种们！迟早会找你们算账！”
〔众人义愤填膺。

——幕闭